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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Apr 2024
    1. 实际上,苍鹭就是真人的谎言化身,也是真人相对肮脏或者自惭形秽的阴暗面,我们会发现,真人对苍鹭了如指掌,他的厌恶实际是对自己的厌恶,而苍鹭也对真人了如指掌,从最开始就帮真人撒谎,帮他说出隐瞒了一半的内心渴望。

      与豆瓣网友 周天蓝 在隔壁影评《宫崎骏用自己的经历,回答人生的命题》下的 讨论 思路接近。

    2. 首先从电影的结构说起,电影实际是镜子式的结构,分成现实世界和异世界两部分,彼此之间接近于一一对应的关系。
    3. 创作中包含着潜意识主导的因素,组成作品的任何要素,一定需要先过一道关,即是:作者以直觉来判断是否恰当。此外,当然也有技巧成分,如果有些地方过于明确,老道的作者会加入暧昧的部分,隐藏自己的意图,令作品更加微妙。每个作者在追求准确和暧昧之间,都会有自己的平衡点。
    1. 「以为自己很讨厌的继母,内心实则很惦念。」,相处久的恋人之间也会因为从对方的反馈里看到了自己的不完美而讨厌对方,其实是不能接受现实世界里不完美的自己,而对恋人的讨厌其实反而说明仍爱着对方。 希望每个因此而讨厌着恋人的人都能在想分手前看到这条评论。
    1. 刚看了电影,我对它的理解和博主大致相同:这是宫崎骏作为战后一代人对日本人这一身份的历史性反思。我想补充几点博主没提到的,还有我几点我不太认同博主的分析的。 首先,全片的故事的时间上的起点是作为塔的根基的黑色巨石在明治维新前几十年从天而降,把原地的池塘完全摧毁。联系到这个巨石最终赋予了建于其上的塔「连通世界」的能力,我们不难推论出巨石所代表的,就是黑船来航以及随之而来,西方意识形态和经济制度在日本的入侵。 巨石降落之后,下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是真人的叔公(舅爷?)在二三十年之后在巨石周边建立了这座塔。叔公一直都对这座塔分外着迷,而他在修建这座塔的时候也付出了许多生命的代价。如果我们认为这座巨石所代表的是日本国内的西方影响,那么如博主所说,叔公这个人明显就象征着诸如福泽谕吉,西乡隆盛,伊藤博文等明治维新的志士。他们拥抱了西方代表的近代化,以血与火的代价建立了一个幕府之后的新日本,一个在他们眼中充满希望的,可以与西方国家所比肩的华丽高塔:日本帝国。 在这个基础之上,叔公的下一代,也就是真人的两个母亲,也自然应该被理解为叔公的下一代日本人,也就是主导了日本军国主义化最终引向战争的大正一代人。这里我与博主的理解有所不同:火美和夏子都应该被理解为大正一代的日本人。她们的不同点在于火美所代表的是积极西化的所谓「进步」的大正日本城市精英阶层,而夏子所代表的是更加拥护日本传统文化的保守主义的大正日本农村阶层。这一点可以从她们二人的生活方式的不同中看出:现实世界中,火美(真人的妈妈)住在大城市东京,而夏子住在农村;塔中世界的火美穿着西式连衣裙(我不觉得这是魔女服,就是连衣裙而已),而夏子除了最后一幕之外一直都是穿着和服(最后一幕这个例外很重要,一会儿再说);火美给真人的食物是吐司,而夏子一开始给真人端来的是更为传统的茶。 这种分析对理解真人的两个母亲的行为,境遇,以及他与他两个母亲的关系,是非常重要的。首先,火美为什么能够掌控火焰,而又为什么最终命丧火海?正如博主所说,火焰,代表着现代战争的暴力;它是从枪口,炮口,还有炸弹的弹壳中喷涌的毁灭性力量。火美作为西化派的大正一代人掌握了这种力量,并用这种力量保护着下一代的日本(warawara)不受西方列强(鹈鹕)的吞食。然而战争永远都会有牺牲;战争的火焰平等地消灭着每一个人,然而作为日本的守护者的大正精英阶层的火美,却只将被烧焦的 warawara 看作保卫国家的必要的牺牲,而对真人的呐喊无动于衷。(无责任推测:我感觉火美大战鹈鹕的那一段就是在隐喻日俄战争)掌握暴力,愿意运用暴力的大正精英阶层是日本战争罪行的直接责任者;他们也是受到战争冲击最大的人。于是,在现实世界中,真人的母亲,以及她所代表的旧日本精英及其意识形态,最终也在比自己更强大的火焰中毁灭。 影片中夏子有着一个典型的居家大和抚子形象,并且在登场时怀有身孕。夏子的性格是她作为保守日本人代表的理所当然的结果。她的肚子里孕育着的是在战后的保守主义农村阶层的后代。保守派的大正日本人从意识形态上不支持战争;他们更倾向于把自己看作是日本战争罪行的受牵连一方甚至是受害者。因此,夏子在对真人悉心照顾和关心之余,也有着对他作为战争直接责任人的后代的厌恶和排斥。相对的,真人作为从小穿西式服装,吃果酱面包长大的日本城市精英的下一代,他在故事一开始所怀念的也是自己的生母,而把夏子只当成是「父亲喜欢的人」。宫崎骏让他们在故事中从互相排斥到相互认可和相互扶持,所代表的正是老爷子对于日本社会各方互相理解,正视共同的历史,共同创造一个新日本的美好期待。 说完了真人的两个母亲,我们再回到叔公。他在真子走入塔中时已经垂垂老矣,而他所创造的塔中世界也已经被鹦鹉墨索里尼和他的法西斯党人占据,并且随时都有结构性倒塌的危机。然而,塔中世界毕竟是叔公所创造出来的;塔中世界的所有东西,包括鹈鹕和鹦鹉,都是他自己带进来的。鹦鹉和鹈鹕都是当时西方现代性的一部分,没有它们就不会有明治志士所期待的旧日本帝国。然而鹦鹉最终法西斯化,并试图占据和控制整个塔中世界,也是旧日本帝国发展内部逻辑的必然。叔公让真子进入塔中的目的,是让他接替自己,继续延续他所一手创造的旧帝国体制。真子拒绝了,因为他认为叔公的积木是用不洁的石块堆砌的;叔公也认同这一点。然而即使当叔公从世界的角落找来了洁净的木头,真子也还是拒绝了叔公的委托,坚决要会到现实世界。这一分歧说明了叔公和真子对旧日本帝国军国主义化,并最终失败的原因有着截然不同的理解:叔公认为失败的原因只是因为用了不洁的石块,而只要我们换上洁净的木块,我们就可以在不改变搭积木这一体制的前提下延续日本帝国。而真子认为我们在重新搭积木之前需要先更加严肃地面对现实。说得明确一点,叔公认为旧日本帝国的失败不是体制的问题,是人的问题;而真子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当然,到最后,鹦鹉墨索里尼重新摆积木的尝试导致了一切的崩塌。 说句题外话:鹦鹉墨索里尼严格看守着怀孕的夏子,其目的是获取和控制夏子的孩子(日本的下一代),维持法西斯主义在这个国家的存在。这和叔公想要引真子前来的目的在维持旧帝国体制这一层面上是一样的。在这一层面上,他们都是帝国主义者,而与真子不同。 影片最后,真子回到现实世界,手里拿着 Kiriko 的玩具和一个砖块。博主说这个砖块是搭建新世界的木砖;我认为这是不洁净的石砖。因为叔公说洁净的木头只有他手上的十一块,而真子说他的砖是在最后在地上捡来的。联系到真子最后一次上岛给到他脚下的石砖的镜头,我认为他的砖就是不洁净的石砖。真子最后拿的是石砖而不是木砖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他象征着真子对业已崩塌的旧日本帝国的罪恶的记忆。诚然,一个真诚的人在面对自己国家和民族的不堪过往时,如果不能辩证地进行理解,不能在恶中找到美丽的种子,那么他将无法创造本民族的未来,将无法作为该民族的一份子继续生存。但是,真子手握砖块这一细节也表达了真子承认和试图背负本民族过去的恶行的意向。面对过去恶的勇气,同样是真诚的生活的必要条件。苍鹭对此的评论是也许真子过不久就忘了吧。这一略带犬儒气质的发言正是当代日本社会所面临的令人可叹的现状。
    1. 如果世界无法完全为人所掌握和理解,那人类该如何与它相处?在影片故事接近尾声时,真人见到了传说中消失在神秘之塔里的叔公——他竟然是维护地下世界秩序的管理者。叔公希望有血缘关系的真人能够接替他的职责来管理即将失去平衡而面临崩塌的地下世界,代价是真人需要孤独地留下、再也不能回到家人身边。摆在真人面前的是一个关系到家人命运与世界未来的抉择。影片高潮给真人抛去的难题映射了标题本身: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都是疑问句和选择题。但宫崎骏在真人的“选择”上的处理又是反高潮的。一方面,真人在犹豫中拒绝了叔公的请求,不愿承担管理地下世界秩序的职责——这让人联想起以新海诚为首的世界系导演们的做法,为了个体的情感而放弃宏大叙事的维续。但另一方面,宫崎骏没有给真人和叔公过多的拉扯时间,而是让急切想要维护世界秩序的鹦鹉大王——一个很明显影射法西斯领袖的形象——插入了两人的对话。鹦鹉大王试图搭起能够维持地下世界平衡的积木,但最终却加速了世界崩坏。这也让真人的“选择”变得似乎无关紧要。真人的「无效选择」与鹦鹉大王的「帮倒忙」是一种对英雄主义叙事的极致倾覆,也完美表达了宫崎骏的政治倾向。如果联系起影片描绘的节点,即二战即将结束的 1944 年,地下世界面临的崩塌似乎也映射着地上世界的风云变幻:一个旧的世界体系(帝国主义法西斯)将被新的世界体系(资本主义民主)所取代。而拼命挣扎着维护旧秩序的鹦鹉大王最终只能加速它的灭亡,这是历史告诉过我们的。但或许更具有批判性的部分在于,类似鹦鹉大王式的「秩序维护者」会持续在历史上出现并对世界造成更巨大的破坏。世界秩序的更换并不意味着人类自以为是地为世界带去秩序的做法发生了根本改变。 虽然真人的选择从客观上来看似乎是徒劳的,但他确实坚实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即放弃做世界的主人。让这个少年做出如此有勇气的回答的,无疑是他一路以来遇到的人、生物、以及物体(如神石)。通过与这些“他者”的交互,真人不仅明白了同一件事从不同的视角看来有着不同的含义(如鹈鹕需要吃哇啦哇啦来进行存续)、也清楚世界的时空(地下世界存在着去往不同时空结点的门)并非线性而是一片互相交缠的根茎。从这个角度来看,真人的确作出了选择——是他的一口拒绝让鹦鹉大王失去了理智与耐心从而毁灭了地下世界。但真人作出的更深层的选择是他改变了一直以来人类中心式的与世界交互的逻辑——他不再愿意作为个体去营造一个单一稳定的世界的幻像,而是通过放弃而去尊重世间万物的存在与沟通方式。然而,与经典世界系叙事「自我中心的放弃」所不同的是,真人的选择归根结底只能间接影响他者的选择,而非直接决定世界存续本身。换句话说,在《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的结尾,宫崎骏在消解了个体选择对于人和世界存在本身的「决定性意义」的同时,又点出了个体选择对于帮助朋友、改变身边环境以至于世界存在方式的「有限但巨大的影响」。从这个角度来看,《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似乎以一种生态学的视点重新定义了主体的能动性。